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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穑事闲章（第1页）

（天启二年八月·泾阳田庄）

晨曦轻拂着稻香，悠悠地飘过田埂，谷仓檐角的苇絮像雪花般簌簌飘落。林望舒半跪在青砖上，手指轻轻摩挲着《王祯农书》那泛黄的纸页，鹿皮手套上沾满了松脂和尘屑。“九窍通风口得像雁翎阵那样布局，东南风过仓时能带走三成湿气呢。”他嘴里念叨着，同时调整着竹管的角度。这时，韩铁头扛着陌刀大步走来，那刀刃反射的晨光，在砖面上划出一道闪亮的金线。

“总镖头当年在浑河摆这阵，可把鞑子杀得屁滚尿流！”韩铁头的粗犷笑声震落了仓顶的几根茅草，吓得澹台昭从竹梯上探出小脑袋。男童倒挂着晃荡螭吻链，铁莲花瓣扫过韩铁头的肩头，笑嘻嘻地说：“韩叔的刀法摆阵，昭儿的链子盖房！”

菜畦里的菘菜被霜打过，泛着青玉般的光泽，燕蘅展开蜃楼织，轻轻地覆盖在垄间，那素绢上的金线仿佛有了生命，游走如活物。澹台绫抱着陶罐，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小跑过来，发间的茜草染的绢花扫过母亲的衣袖：“娘亲，这纹路像不像舅舅镖旗上的螭吻呀？”话还没说完，澹台令羽的螭吻链已经卷起了浮土，铁链像灵蛇一样钻入菜根深处：“当年在东海岛上，你娘用这招‘莲开九品’挖珊瑚礁……”铁链突然绷直，末端缠住了一只灰毛田鼠，把林清玥怀里的《齐民要术》吓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
纺车坊内，二十架改良织机发出嗡嗡的声音，就像一群忙碌的蜜蜂。南宫璇玑转动着九曲锁，铜匙准确地卡入机杼的凹槽：“舒儿五岁的时候拆我妆奁锁，可没这么有耐心哟。”她笑着看向角落——澹台昭正用螭吻链缠着蚕茧荡秋千呢，铁链突然被尉迟星瑶的短刀削断。绯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丝架，西域儿媳一把拎起男童的后领：“这吴绫可价比黄金呢，摔坏了就拿你去抵给苏州织造局！”

灶间蒸汽裹着羊肉香漫入院落时，韩铁头的陌刀正在砧板上翻飞。萝卜片如雪落纷纷，刀背金环震得窗纸簌簌作响："当年在釜山港片鲸鱼肉，老子这手雪刃分浪..."话未说完，刀尖挑飞的萝卜皮惊起偷嘴野猫，腌菜坛应声翻倒。胖婶抡着枣木杖冲来："杀千刀的！老身腌了三日的芥菜头！"沈采薇扶着酸枝椅笑拦，孕肚轻抵椅背雕花——那是林望舒特制的"四平八稳椅"，齿轮随呼吸节奏轻转如摇篮曲。

晒谷场西角的竹蟋蟀笼渐成雏形，澹台昭的螭吻链缠着苇叶乱舞。澹台绫抱着《梓人遗制》跺脚："八月剥枣，十月获稻，阿弟快拾橡子去！"铁链忽地缠住姐姐裙角，两只木甲田犬从谷堆窜出，铁爪推着榆木陀螺撞翻草垛。韩铁头陌刀柄勾起藤球，罡风裹着球儿破空入笼："当年在肃州卫蹴鞠赛..."铁莲花瓣凌空截住话头，澹台令羽拎着球儿晃悠："严阁老蹴鞠摔碎御赐玉带时，怕也是这般威风！"

暮色浸透谷堆时，桂花酿的泥封在沧浪刀鞘轻叩下碎裂。林承影剑穗缠着三色绳，鸣潮剑挑起块五仁月饼："俞将军中秋犒军分的可是这种饼？"尉迟星瑶绯袖拂过夫君肩头，短刀削出莲蓉月牙："若知你拿宝剑切饼，怕要掀了演武场的兵器架。"檐下木甲鹞鹰忽地振翅，惊落几粒金灿灿的黍。沈采薇倚着酸枝椅轻敲陶缶，安胎谣混着桂香漫过晒场："七月流火，九月授衣..."澹台昭蜷在母亲膝头酣睡，螭吻链缠着的兔儿爷泥塑在月光下泛着温柔釉色。

燕蘅的蜃楼织覆上谷仓，金线在素绢游走如星河。谷堆顶端的玉兔怀抱圆月，衣袂间粘着的稻壳随夜风轻颤，恍惚间似要跃入云中广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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